在新疆作家李娟筆下,阿勒泰是妙趣橫生世外之地,風景優(yōu)美,鄰人有愛,牛羊狗貓各有其樂,日子艱難但不枯燥。
她高中輟學到烏魯木齊打工,返回阿勒泰一段時間又離開,現(xiàn)在長居烏魯木齊。就跟那些成名作家一樣,大多離開寫作千萬遍的地方,到大城市寄身。余華、莫言、劉震云這些作家都生活在北京,大多數(shù)作家會選擇生活在省會城市,比如賈平凹、陳忠實(已去世)等。他們只是在腦海里一遍遍回憶過去,偶爾回去體驗生活,感嘆一番。
我們欣賞李娟,是因為她才情過人,給我們呈現(xiàn)了一個無從接觸的世界,讓我們了解到有人如此不同。估計李娟也喜歡她筆下展示的世界,但這是不是李娟接觸的真實世界呢?這可能只是她日常的百分之一,李娟就像優(yōu)秀的攝影師一樣,抓住了這決定性的一刻,并用文學化的語言展示出來。
看到什么,取決于李娟的觀察能力,取決于李娟對什么感興趣,認為哪些重要,李娟藏著一個童話一樣的世界,她希望世界單純一些,有趣一些,看到的多是樂觀向上之事。李娟自小愛書,她說自己幫媽媽選婚配對象,選的是家里書多的那一位,李娟學習成績一般,但作文一直都不錯,她有描寫能力,她的文筆獨樹一幟,很有辨別度,不賣弄辭藻,也沒有太多技巧,平實卻能有趣,這是她厲害的地方。李娟讓人想起寫《呼蘭河傳》的蕭紅,她們都沒有高學歷,沒有經(jīng)過很嚴格的寫作訓練,但文字有天生質(zhì)感,她們天生可以端這碗飯。
李娟為寫作討巧自責,預料到讀者喜歡而刻意逢迎。這是一個寫作者的坦誠。人們?yōu)榱俗寯⑹赂袕埩Γ蛘吒腥?,會習慣性的不展示全貌,只截圖片段。
她陳述的一種方式,掩飾了真實的一面,高三的一次英語考試,李娟提前打好的小抄,卻不小心在開考前最后幾分鐘落在教室講臺,李娟很慌,逃回宿舍把床單一卷跑回了家。這聽起來很有戲劇性,但真實的情況是,她家里很窮,她媽媽不能支付90元學費,讓她去跟老師說晚點再支付。她無力應對。
生活非常困難,苦難如影隨形。在學校情況也很差,她的童年布滿了傷痛和欺凌,被同學一腳一腳踹胸口、抽耳光、燒頭發(fā),被老師命令自扇耳光,媽媽拿酒瓶砸她,眉骨縫了三針。生活對她開啟的是艱苦模式,她的理想是帶外婆逃離貧窮。她心思細膩,和周圍人不同,安全的做法是變得和周圍人一樣,掩蓋自己的想法,第一次被介紹的對象年齡是她的兩倍多。
游客們到阿勒泰去,會欣賞到罕見的美景。李娟的阿勒泰在富蘊縣,不是喀納斯湖、水怪、禾木,富蘊并不是旅游目的地,可可托海比富蘊更出名,可可托海有山有水有草原。到阿勒泰的游客,可以從北屯到富蘊,沿途風景秀麗,草原覆蓋,曠無人煙,富蘊是一個只有兩三萬人口的小縣城,游客要從這里坐小巴到可可托海,哈薩克族司機賣力的吆喝著,技術(shù)嫻熟,一路上可以看到蒙古包,成群的牛羊。小巴車拐一個彎,一汪水泊明麗,岸邊搖曳著蘆葦,可可托海有五六千人,是李娟筆下繁華的小鎮(zhèn),這個小鎮(zhèn)出產(chǎn)寶石。
游人到此感受到遼闊,是四野無人的輕松感,風景秀麗的愉悅感,或者和自己不同生活的好奇心,但很快就會因為人煙稀少而無聊苦悶。李娟筆下的風景容易看到,當?shù)厝宋膮s很難了解,也無從感受李娟筆下的諸多有趣。
李娟在庫爾特鄉(xiāng)生活過,這里北距阿勒泰市280公里,南距烏魯木齊市396公里。平均每兩平方公里生活一個人。人跡罕至,李娟媽媽找到這個地方經(jīng)商,以為可以賺到錢。
李娟選擇壓縮苦難,將善意放大,將外婆對她的愛當做支撐,生活經(jīng)過過濾后,呈現(xiàn)出了另一個樣子,更溫和,更有愛。
她寫過一句“墻皮突然掉下來一塊,也是被鍋里燉的風干羊肉溢出的香氣酥下來的”。在掉落墻皮的房子里待著,多數(shù)人感受到的是不適,很少有人會像她一樣對應到美好的食物上去。這是她的選擇,給了讀者一種顛覆日常的新角度,墻皮掉落不再骯臟,像人一樣感知到酥香,有了情趣。
校對:楊立林